第092章 第九十二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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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2章 第九十二章
莉莉安黑色的眼珠在一瞬間凝滯。
【紐約布魯克林修道院】
她死死盯著這行小字, 整個人像是被釘在了原地。仿佛書寫其的黑色油墨通過目光流轉到了她的身上，勾勒出此刻她的夜色中黑色的輪廓。
一只黑貓悄無聲息落在她身後，腳掌的肉墊吸納了所有的聲音。
盧西安向她靠近。
在黑貓一躍而起的瞬間, 莉莉安猛地合上書本, 轉身，空出來的那只手快如雷霆地朝黑貓襲去！
“你們知道所有的一切！”
莉莉安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匕首, 狠辣地朝黑貓刺去。見狀，黑貓的身體在半空中靈活地扭動了一下, 躲過攻擊, 滾身落地, 接著站起——
盧西安重新變回人形, 呼吸急促地看著莉莉安猛然變得血紅的眼睛。
“你需要冷靜下來，惡魔。”
糟糕。盧西安想, 自己只是夢域的一名書記官，如果真打起來, 贏得那個肯定是莉莉安。
莉莉安深吸一口氣, 勉強喚回些許理智。
憑心而論, 她不想和睡魔的手下起沖突，尤其是她目前還被困在夢境裏。盧西安說得對, 她需要冷靜, 不能被一時的沖動操控頭腦。
不管過程怎麽樣, 她已經從盧西安的手裏得到了關於考夫曼女士的重要信息。莉莉安終於知道了生下自己，帶自己逃離教堂的女人究竟是誰。
她是羅蜜·考夫曼, 百老匯的女演員。她最後一次做夢的時間地點是1918年7月4號紐約布魯克林修道院, 之後她就死了。並且, 在死之前，考夫曼女士還得到過史蒂夫的母親, 莎拉·羅傑斯的手贈與的面包。
盡管惡魔是貪婪的。
但莉莉安清楚地明白，她目前掌握的這些信息，對她來說已經足夠。
她該滿足了。
莉莉安閉了閉眼，後退一步，遠離了渾身緊繃的盧西安。
“你知道的，我不只是惡魔，”莉莉安攥緊手指，再次睜眼的時候，眼睛已恢覆如常，“我還是伊麗莎白·考夫曼。”
“考、考夫曼。”盧西安驚魂未定地問，“我這樣叫你可以不？我們能從現在開始和平共處嗎？”
“叫我莉莉安。”
盧西安從善如流：“好的，莉莉安。這樣，我退一步，你也再退一步怎麽樣？”
莉莉安見狀，索性站到了天臺的最邊沿：“這樣？”
“再好不過了。”盧西安松口氣，“能把書還給我了嗎？”
“可以。”莉莉安說。
盧西安：“那你丟過來吧，我會接住的。”
莉莉安：“但是——”
她看著盧西安皺起來的眉頭，豎起一根食指，“我會把書還給你，前提是，你得用別的東西來和我交換。”
“什麽東西？”盧西安覺得頭疼。
在這一刻，盧西安終於明白為什麽墨菲斯主人總是回避和惡魔打交道了。
他們實在是太可惡！太狡詐了！總是抓住一切機會逼迫你向他們低頭，滿足他們的欲望！
“我的夢境。”莉莉安說，“既然每個人都有一本專屬的夢境記錄書，那我應該也有。當然，我的要求對你來說十分簡單，盧西安。我不奢求你告訴我我所有的夢，我只要一個——我想知道，當我身為伊麗莎白·考夫曼時，最後一次的夢境記錄。你需要不差分毫，原原本本的告訴我。”
盧西安感覺太陽穴砰砰直跳，“如果我不說呢？”
“我想，少一本書對夢域的影響應該不是很大？”莉莉安聳聳肩。
“你要把它帶走？！”盧西安瞪大眼睛。
“帶走？不，我不會這麽做，”莉莉安說，“我要在你面前把它燒了。”
短短的瞬間，盧西安的大腦裏忽然閃過很多問題。比如，羅蜜·考夫曼是惡魔的母親，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惡魔會有人類母親，拿非利人又為什麽變成惡魔，但……
盧西安覺得這是莉莉安的詭計
沒錯！這個狡猾的惡魔一定是在嚇唬他！哈，她以為區區小伎倆能瞞過他盧西安的法眼嗎？不可能！
穩住，盧西安。
莉莉安絕對、肯定、一定，不敢真的燒掉羅蜜·考夫曼的人生之書——再怎麽說那也是她媽媽啊！燒了就什麽都沒有了！人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來呢？——等等，操！她怎麽還真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
書——————！！！
莉莉安見盧西安沒什麽反應，呵了一聲，眼睛都不眨一下地點燃了火。
明亮的火焰從她的指尖冒出，轉瞬間就舔上了書皮封面。
火光在黑暗中顯眼非常。
莉莉安在賭，盧西安會因為心疼書籍，轉而和她做交換。他是睡魔的書記官，掌管著夢域的圖書館，他熱愛這份工作，肩負著守護每一本書籍的責任……
但考慮到，夢域居民對惡魔的反感，以及她需要的內容，莉莉安不確定盧西安是否真的會答應她的要求。
……不過就算不答應也沒關系。燒就燒吧，人都已經死了。
莉莉安的眼底倒映出熊熊烈火。
就在人生之書即將被燒掉一個角的時候，盧西安終於忍不住大喊出聲：“1934年12月24日晚11點59分，伊麗莎白·考夫曼夢見她的母親在自己的成人禮儀式上舉辦百老匯音樂劇演出！”
莉莉安眨了眨眼，將手裏燃燒的書本丟給盧西安。
盧西安手忙腳亂地接住人生之書，莉莉安笑了一聲，呼出一口氣，吹滅了火舌。
盧西安眼睜睜看著火滅，突然發現書的封皮完好無損。
他猛地反應過來，怒視莉莉安：“你騙我？！”
“怎麽會？”莉莉安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我確實當你的面燒了書啊，只不過沒用真火。托你的福，小貓咪，我明白了不少事。”
盧西安一言不發甩開了她。
莉莉安卻心情很好。
她拂了拂自己因為流浪而打結的頭發，將本該有的潔癖拋到腦後，在原地快樂地轉了個圈。
“嘻嘻，是時候做正事啦，小貓咪。”
“什麽正事？”盧西安咬牙切齒，“你還想做什麽壞事？！”
“去喚醒夢境的主人呀。”莉莉安回頭沖他甜蜜地眨眨眼，“睡魔特意把你留給我，不就是為了這個嘛。事不宜遲，我們趕快回去吧。正好你可以在路上和我說說具體的操作流程。”
莉莉安說著，無視盧西安的抗拒，踮起腳尖，將自己兩條瘦骨伶仃的手臂擠進盧西安的腋下，從身後把他環抱，飛了起來。
依靠拿非利人的魔力而不是惡魔翅膀飛行的感覺很新奇，莉莉安飛上天空，巨大的月亮就掛在她的身後，將莉莉安和她懷中不斷掙紮扭動的盧西安襯托得如飛蛾般渺小。
但莉莉安卻頭一次感受到自己身體裏充盈著無窮的力量。
……盧西安告訴了她最後一次夢境的時間。莉莉安想，1934年12月24日，應該就是她變成惡魔的節點。
她的，死期。
莉莉安微笑著飛向哥譚皇家酒店。和盧西安一起，停在窗前。
這是史蒂夫和莎拉的房間，窗簾並沒有完全拉緊，而是留了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隙，有昏黃溫暖的燈光從裏面透出。
“他們睡得很不安穩。”盧西安趴在窗前說，“必須要開燈確保自己依舊安全……可憐的孩子，看你做得好事。”
盧西安斜睨她一眼。
“你該去怪九頭蛇。”莉莉安說，“他們之所以感到不安，是因為他們太弱小。但醒來就不會這樣了。我的史蒂夫雖然只是人類，但他有堅韌強大的內心，他不會像現在這樣，無助地躺在媽咪的懷裏。唔，但不得不說，他小臉睡得紅撲撲的模樣還挺可愛。”
“……而我覺得你這樣很變態。”盧西安道，“鬼鬼祟祟地趴在窗前偷窺什麽的。”
莉莉安拍拍他：“噢，不是‘我’很變態，是‘我們’很變態，盧西安，別忘了你自己。”
“好吧，好吧，你巧舌如簧，我不和你爭，”盧西安舉手投降，“但我們還要在傻看多久？”
莉莉安盯著睡夢中的小史蒂夫：“就像你說的，等史蒂夫醒來。”
“我是說過必須得等他醒了以後才能真正喚醒他，可這還有很長一段時間，難道我們非得這樣……趴在這嗎？”
“哦，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。”莉莉安終於分給盧西安一些目光，“你可以走了啊。”
“什麽？”盧西安沒聽清。
“我說，接下來的事我會自己辦的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盧西安翻翻眼睛：“你確定你可以嗎？”
莉莉安回看他：“你不相信我的辦事能力嗎？”
盧西安很懷疑。
·
史蒂夫是被一陣勾人的香氣喚醒的。他揉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，迷茫地看著周圍的一切。
恢弘的裝潢，落地燈，掛畫，刺繡精致的地毯，柔軟蓬松的被子……他沒有在自己的小床上，也沒有在自己的家裏。
史蒂夫後知後覺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切。
喬瑟夫打了莎拉，還要打他。莎拉擋在他身前，然後有槍聲響起。
史蒂夫猛地翻身下床，赤腳推開門：“莎拉！媽咪！”
“史蒂夫。”莎拉穿著幹凈的衣服在門口抱住他，“你醒了。”
“我們在哪？”史蒂夫緊張地問，“昨天那個人呢？”
他本想問爸爸的屍體怎麽樣了，但他張了張嘴，發現自己說不出來。
“你是說伊麗莎白嗎？”莎拉蹲下身為他整理了一下頭發，“她好像還沒起床。你餓不餓？早飯已經送到房間裏來了，有你想要的牛奶和鱈魚，我們一起過去吃一點，好不好？”
史蒂夫點頭。任由莎拉牽著他的手走到餐桌邊。
窗簾被悉數拉開。史蒂夫發現周遭的景象是如此陌生。
“歡迎來到哥譚。”一個年輕又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，史蒂夫收回目光，轉頭看去，對上一雙黑色的眼睛。
一個大概十二三歲的女孩在餐桌邊坐下，對他眨了眨眼：“不認識我了嗎？”
史蒂夫搖搖頭，看著她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呈現出絲綢般的光澤。
“伊麗莎白。”莎拉看著身穿白裙的少女，驚訝於她的年少和美麗。
莉莉安面帶微笑：“早安，夫人。早安，史蒂夫。時間已經不早了，我們先吃飯吧。”
莎拉看了眼屋內的掛鐘。
史蒂夫看著莉莉安。
“居然已經十點了。”莎拉喃喃，“我從來沒起這麽晚過。”
“偶爾放松一下也不賴。”莉莉安低頭用叉子戳著煎蛋。她感受到史蒂夫的視線，卻並沒有擡頭，盡力扮演一個少女。
“凱弗先生……”莎拉欲言又止。
“他一早就離開了，您不必擔心，臨走前他將一切都打點好了。”莉莉安輕聲說，“夫人，鱈魚快涼了。”
“啊，是，你說得對。”莎拉斂下自己的不安，發現史蒂夫一直在看莉莉安，呼喚了他幾聲，悶頭吃起了早飯。
看似美好的用餐時間很快結束。莉莉安站在窗前，仰頭凝視。
“你在看什麽？”一道稚嫩的嗓音從身旁響起。
“太陽。”莉莉安轉頭看向史蒂夫，對站在不遠處的莎拉微微笑了一下，在收到對方同樣友善的笑容後，又將腦袋轉了回來。
莉莉安心知肚明，莎拉不放心史蒂夫和她單獨在一起。這無可厚非。
只是……多此一舉。
莉莉安張開手臂，昂首沐浴在陽光中。
小史蒂夫仰頭凝視著她，但在某一瞬間，他瞥到莉莉安被拉長的影子上，似乎展開了一雙巨大的翅膀的陰影。
莉莉安閉著眼，感覺陽光投射在皮膚上，深吸一口氣。
“沒我想象中那麽疼。”莉莉安輕聲道，“相反，它很溫暖。”
“陽光本就是溫暖的。”史蒂夫說，“但在日出和夏天，它有時也會很傷人。”
“啊。”莉莉安說，“求之不得。”
她想。
上帝偏愛人類。太陽也不例外。
陽光落在人類身上，和落在惡魔身上的感覺完全不同。
“史蒂夫。”莉莉安開口，“你知道該怎麽喚醒一個正在做夢的人嗎？”
“呃，叫醒他就好了？”
“但這個人睡得很沈。有什麽辦法能一下子就把他叫醒嗎？”
“或許可以小小的嚇唬他一下。”
“不錯的回答。”
莉莉安蹲在小史蒂夫面前，對他伸出一只手：“你想和我一起嚇唬他嗎？”
“……嚇唬誰？”小史蒂夫有些遲疑地看了莎拉一眼，“我認識嗎？”
莉莉安為他理了理額前柔軟的頭發：“你再熟悉不過了。”
“可我在這裏不認識什麽人。”小史蒂夫有些警覺，但他又莫名很想親近莉莉安，將手虛虛搭在她的掌心。
“我會帶你去見他。你相信我嗎，史蒂夫？”
小史蒂夫想起她帶他們離開，給他們地方睡，給他們東西吃……點了點頭。
“乖孩子。”莉莉安說著，一把握住他的小手。
莎拉感覺到了什麽。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安地擺弄著手指，在看到莉莉安抓住小史蒂夫以後，她快步朝這邊走了過來。
“史蒂夫——”
但莉莉安沒有給她這個機會。
她將小史蒂夫一下子拽到懷裏，在莎拉即將接近他們的時候，撞碎玻璃，從頂層套房摔了下去。
無數玻璃碎片紛紛揚揚落下，每一片都映出莉莉安和史蒂夫。
小史蒂夫瞪大了眼睛，莉莉安在裏面看見自己黑色的倒影。
“是時候該醒來了，史蒂夫——”
砰一聲巨響！
史蒂夫猛地睜開了眼睛。
“莉莉安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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莉莉安黑色的眼珠在一瞬間凝滯。
【紐約布魯克林修道院】
她死死盯著這行小字, 整個人像是被釘在了原地。仿佛書寫其的黑色油墨通過目光流轉到了她的身上，勾勒出此刻她的夜色中黑色的輪廓。
一只黑貓悄無聲息落在她身後，腳掌的肉墊吸納了所有的聲音。
盧西安向她靠近。
在黑貓一躍而起的瞬間, 莉莉安猛地合上書本, 轉身，空出來的那只手快如雷霆地朝黑貓襲去！
“你們知道所有的一切！”
莉莉安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匕首, 狠辣地朝黑貓刺去。見狀，黑貓的身體在半空中靈活地扭動了一下, 躲過攻擊, 滾身落地, 接著站起——
盧西安重新變回人形, 呼吸急促地看著莉莉安猛然變得血紅的眼睛。
“你需要冷靜下來，惡魔。”
糟糕。盧西安想, 自己只是夢域的一名書記官，如果真打起來, 贏得那個肯定是莉莉安。
莉莉安深吸一口氣, 勉強喚回些許理智。
憑心而論, 她不想和睡魔的手下起沖突，尤其是她目前還被困在夢境裏。盧西安說得對, 她需要冷靜, 不能被一時的沖動操控頭腦。
不管過程怎麽樣, 她已經從盧西安的手裏得到了關於考夫曼女士的重要信息。莉莉安終於知道了生下自己，帶自己逃離教堂的女人究竟是誰。
她是羅蜜·考夫曼, 百老匯的女演員。她最後一次做夢的時間地點是1918年7月4號紐約布魯克林修道院, 之後她就死了。並且, 在死之前，考夫曼女士還得到過史蒂夫的母親, 莎拉·羅傑斯的手贈與的面包。
盡管惡魔是貪婪的。
但莉莉安清楚地明白，她目前掌握的這些信息，對她來說已經足夠。
她該滿足了。
莉莉安閉了閉眼，後退一步，遠離了渾身緊繃的盧西安。
“你知道的，我不只是惡魔，”莉莉安攥緊手指，再次睜眼的時候，眼睛已恢覆如常，“我還是伊麗莎白·考夫曼。”
“考、考夫曼。”盧西安驚魂未定地問，“我這樣叫你可以不？我們能從現在開始和平共處嗎？”
“叫我莉莉安。”
盧西安從善如流：“好的，莉莉安。這樣，我退一步，你也再退一步怎麽樣？”
莉莉安見狀，索性站到了天臺的最邊沿：“這樣？”
“再好不過了。”盧西安松口氣，“能把書還給我了嗎？”
“可以。”莉莉安說。
盧西安：“那你丟過來吧，我會接住的。”
莉莉安：“但是——”
她看著盧西安皺起來的眉頭，豎起一根食指，“我會把書還給你，前提是，你得用別的東西來和我交換。”
“什麽東西？”盧西安覺得頭疼。
在這一刻，盧西安終於明白為什麽墨菲斯主人總是回避和惡魔打交道了。
他們實在是太可惡！太狡詐了！總是抓住一切機會逼迫你向他們低頭，滿足他們的欲望！
“我的夢境。”莉莉安說，“既然每個人都有一本專屬的夢境記錄書，那我應該也有。當然，我的要求對你來說十分簡單，盧西安。我不奢求你告訴我我所有的夢，我只要一個——我想知道，當我身為伊麗莎白·考夫曼時，最後一次的夢境記錄。你需要不差分毫，原原本本的告訴我。”
盧西安感覺太陽穴砰砰直跳，“如果我不說呢？”
“我想，少一本書對夢域的影響應該不是很大？”莉莉安聳聳肩。
“你要把它帶走？！”盧西安瞪大眼睛。
“帶走？不，我不會這麽做，”莉莉安說，“我要在你面前把它燒了。”
短短的瞬間，盧西安的大腦裏忽然閃過很多問題。比如，羅蜜·考夫曼是惡魔的母親，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惡魔會有人類母親，拿非利人又為什麽變成惡魔，但……
盧西安覺得這是莉莉安的詭計
沒錯！這個狡猾的惡魔一定是在嚇唬他！哈，她以為區區小伎倆能瞞過他盧西安的法眼嗎？不可能！
穩住，盧西安。
莉莉安絕對、肯定、一定，不敢真的燒掉羅蜜·考夫曼的人生之書——再怎麽說那也是她媽媽啊！燒了就什麽都沒有了！人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來呢？——等等，操！她怎麽還真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
書——————！！！
莉莉安見盧西安沒什麽反應，呵了一聲，眼睛都不眨一下地點燃了火。
明亮的火焰從她的指尖冒出，轉瞬間就舔上了書皮封面。
火光在黑暗中顯眼非常。
莉莉安在賭，盧西安會因為心疼書籍，轉而和她做交換。他是睡魔的書記官，掌管著夢域的圖書館，他熱愛這份工作，肩負著守護每一本書籍的責任……
但考慮到，夢域居民對惡魔的反感，以及她需要的內容，莉莉安不確定盧西安是否真的會答應她的要求。
……不過就算不答應也沒關系。燒就燒吧，人都已經死了。
莉莉安的眼底倒映出熊熊烈火。
就在人生之書即將被燒掉一個角的時候，盧西安終於忍不住大喊出聲：“1934年12月24日晚11點59分，伊麗莎白·考夫曼夢見她的母親在自己的成人禮儀式上舉辦百老匯音樂劇演出！”
莉莉安眨了眨眼，將手裏燃燒的書本丟給盧西安。
盧西安手忙腳亂地接住人生之書，莉莉安笑了一聲，呼出一口氣，吹滅了火舌。
盧西安眼睜睜看著火滅，突然發現書的封皮完好無損。
他猛地反應過來，怒視莉莉安：“你騙我？！”
“怎麽會？”莉莉安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我確實當你的面燒了書啊，只不過沒用真火。托你的福，小貓咪，我明白了不少事。”
盧西安一言不發甩開了她。
莉莉安卻心情很好。
她拂了拂自己因為流浪而打結的頭發，將本該有的潔癖拋到腦後，在原地快樂地轉了個圈。
“嘻嘻，是時候做正事啦，小貓咪。”
“什麽正事？”盧西安咬牙切齒，“你還想做什麽壞事？！”
“去喚醒夢境的主人呀。”莉莉安回頭沖他甜蜜地眨眨眼，“睡魔特意把你留給我，不就是為了這個嘛。事不宜遲，我們趕快回去吧。正好你可以在路上和我說說具體的操作流程。”
莉莉安說著，無視盧西安的抗拒，踮起腳尖，將自己兩條瘦骨伶仃的手臂擠進盧西安的腋下，從身後把他環抱，飛了起來。
依靠拿非利人的魔力而不是惡魔翅膀飛行的感覺很新奇，莉莉安飛上天空，巨大的月亮就掛在她的身後，將莉莉安和她懷中不斷掙紮扭動的盧西安襯托得如飛蛾般渺小。
但莉莉安卻頭一次感受到自己身體裏充盈著無窮的力量。
……盧西安告訴了她最後一次夢境的時間。莉莉安想，1934年12月24日，應該就是她變成惡魔的節點。
她的，死期。
莉莉安微笑著飛向哥譚皇家酒店。和盧西安一起，停在窗前。
這是史蒂夫和莎拉的房間，窗簾並沒有完全拉緊，而是留了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隙，有昏黃溫暖的燈光從裏面透出。
“他們睡得很不安穩。”盧西安趴在窗前說，“必須要開燈確保自己依舊安全……可憐的孩子，看你做得好事。”
盧西安斜睨她一眼。
“你該去怪九頭蛇。”莉莉安說，“他們之所以感到不安，是因為他們太弱小。但醒來就不會這樣了。我的史蒂夫雖然只是人類，但他有堅韌強大的內心，他不會像現在這樣，無助地躺在媽咪的懷裏。唔，但不得不說，他小臉睡得紅撲撲的模樣還挺可愛。”
“……而我覺得你這樣很變態。”盧西安道，“鬼鬼祟祟地趴在窗前偷窺什麽的。”
莉莉安拍拍他：“噢，不是‘我’很變態，是‘我們’很變態，盧西安，別忘了你自己。”
“好吧，好吧，你巧舌如簧，我不和你爭，”盧西安舉手投降，“但我們還要在傻看多久？”
莉莉安盯著睡夢中的小史蒂夫：“就像你說的，等史蒂夫醒來。”
“我是說過必須得等他醒了以後才能真正喚醒他，可這還有很長一段時間，難道我們非得這樣……趴在這嗎？”
“哦，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。”莉莉安終於分給盧西安一些目光，“你可以走了啊。”
“什麽？”盧西安沒聽清。
“我說，接下來的事我會自己辦的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盧西安翻翻眼睛：“你確定你可以嗎？”
莉莉安回看他：“你不相信我的辦事能力嗎？”
盧西安很懷疑。
·
史蒂夫是被一陣勾人的香氣喚醒的。他揉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，迷茫地看著周圍的一切。
恢弘的裝潢，落地燈，掛畫，刺繡精致的地毯，柔軟蓬松的被子……他沒有在自己的小床上，也沒有在自己的家裏。
史蒂夫後知後覺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切。
喬瑟夫打了莎拉，還要打他。莎拉擋在他身前，然後有槍聲響起。
史蒂夫猛地翻身下床，赤腳推開門：“莎拉！媽咪！”
“史蒂夫。”莎拉穿著幹凈的衣服在門口抱住他，“你醒了。”
“我們在哪？”史蒂夫緊張地問，“昨天那個人呢？”
他本想問爸爸的屍體怎麽樣了，但他張了張嘴，發現自己說不出來。
“你是說伊麗莎白嗎？”莎拉蹲下身為他整理了一下頭發，“她好像還沒起床。你餓不餓？早飯已經送到房間裏來了，有你想要的牛奶和鱈魚，我們一起過去吃一點，好不好？”
史蒂夫點頭。任由莎拉牽著他的手走到餐桌邊。
窗簾被悉數拉開。史蒂夫發現周遭的景象是如此陌生。
“歡迎來到哥譚。”一個年輕又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，史蒂夫收回目光，轉頭看去，對上一雙黑色的眼睛。
一個大概十二三歲的女孩在餐桌邊坐下，對他眨了眨眼：“不認識我了嗎？”
史蒂夫搖搖頭，看著她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呈現出絲綢般的光澤。
“伊麗莎白。”莎拉看著身穿白裙的少女，驚訝於她的年少和美麗。
莉莉安面帶微笑：“早安，夫人。早安，史蒂夫。時間已經不早了，我們先吃飯吧。”
莎拉看了眼屋內的掛鐘。
史蒂夫看著莉莉安。
“居然已經十點了。”莎拉喃喃，“我從來沒起這麽晚過。”
“偶爾放松一下也不賴。”莉莉安低頭用叉子戳著煎蛋。她感受到史蒂夫的視線，卻並沒有擡頭，盡力扮演一個少女。
“凱弗先生……”莎拉欲言又止。
“他一早就離開了，您不必擔心，臨走前他將一切都打點好了。”莉莉安輕聲說，“夫人，鱈魚快涼了。”
“啊，是，你說得對。”莎拉斂下自己的不安，發現史蒂夫一直在看莉莉安，呼喚了他幾聲，悶頭吃起了早飯。
看似美好的用餐時間很快結束。莉莉安站在窗前，仰頭凝視。
“你在看什麽？”一道稚嫩的嗓音從身旁響起。
“太陽。”莉莉安轉頭看向史蒂夫，對站在不遠處的莎拉微微笑了一下，在收到對方同樣友善的笑容後，又將腦袋轉了回來。
莉莉安心知肚明，莎拉不放心史蒂夫和她單獨在一起。這無可厚非。
只是……多此一舉。
莉莉安張開手臂，昂首沐浴在陽光中。
小史蒂夫仰頭凝視著她，但在某一瞬間，他瞥到莉莉安被拉長的影子上，似乎展開了一雙巨大的翅膀的陰影。
莉莉安閉著眼，感覺陽光投射在皮膚上，深吸一口氣。
“沒我想象中那麽疼。”莉莉安輕聲道，“相反，它很溫暖。”
“陽光本就是溫暖的。”史蒂夫說，“但在日出和夏天，它有時也會很傷人。”
“啊。”莉莉安說，“求之不得。”
她想。
上帝偏愛人類。太陽也不例外。
陽光落在人類身上，和落在惡魔身上的感覺完全不同。
“史蒂夫。”莉莉安開口，“你知道該怎麽喚醒一個正在做夢的人嗎？”
“呃，叫醒他就好了？”
“但這個人睡得很沈。有什麽辦法能一下子就把他叫醒嗎？”
“或許可以小小的嚇唬他一下。”
“不錯的回答。”
莉莉安蹲在小史蒂夫面前，對他伸出一只手：“你想和我一起嚇唬他嗎？”
“……嚇唬誰？”小史蒂夫有些遲疑地看了莎拉一眼，“我認識嗎？”
莉莉安為他理了理額前柔軟的頭發：“你再熟悉不過了。”
“可我在這裏不認識什麽人。”小史蒂夫有些警覺，但他又莫名很想親近莉莉安，將手虛虛搭在她的掌心。
“我會帶你去見他。你相信我嗎，史蒂夫？”
小史蒂夫想起她帶他們離開，給他們地方睡，給他們東西吃……點了點頭。
“乖孩子。”莉莉安說著，一把握住他的小手。
莎拉感覺到了什麽。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安地擺弄著手指，在看到莉莉安抓住小史蒂夫以後，她快步朝這邊走了過來。
“史蒂夫——”
但莉莉安沒有給她這個機會。
她將小史蒂夫一下子拽到懷裏，在莎拉即將接近他們的時候，撞碎玻璃，從頂層套房摔了下去。
無數玻璃碎片紛紛揚揚落下，每一片都映出莉莉安和史蒂夫。
小史蒂夫瞪大了眼睛，莉莉安在裏面看見自己黑色的倒影。
“是時候該醒來了，史蒂夫——”
砰一聲巨響！
史蒂夫猛地睜開了眼睛。
“莉莉安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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